六祖坛经讲记

 

发布: 2019-02-17 20:07:44   作者: 觉融法师   来源: 加拿大中华寺   

 


 

第四十六讲

 


 

大众请合掌:

 


 

南无本师释伽牟尼佛(三称)

 


 

无上甚深微妙法,
百千万劫难遭遇,
我今见闻得受持,
愿解如来真实意。

 


 

阿弥陀佛!

 


 

大众请放掌。

 


 

  上次讲到智隍禅师的机缘。

 

  照续法师同我商量,准备于今年十月中旬我回中国前,将《六祖坛经》的余下内容全部讲完。照续法师考虑到,《六祖坛经》的内容比较深奥,有些老菩萨可能听不大懂。全部讲完后,准备明年开办新的课程。由于八月中旬中华寺还有法会等各种活动,所以最多只能再安排四、五节课的时间。因时间比较紧,我打算仅提取其重要及精华部分讲述,尽量在我离开前讲完,希望大家认真听。

 

  下面继续接着讲机缘品,第87页。

 


 

“一僧问师云。黄梅意旨。甚么人得。师云。会佛法人得。僧云。和尚还得否。师云。我不会佛法。”

 


 

  “一僧问师云。黄梅意旨。甚么人得。”有一僧人问请六祖:“黄梅五祖的佛法意旨,甚么人得到?” 黄梅——六祖得法、五祖弘法之处,湖北黄梅县,黄梅戏亦出于此地。

 

  “师云。会佛法人得。” 六祖答:“会佛法的人得到了。”字面意思看似简单。

 

  “僧云。和尚还得否。” 僧继续问:“和尚可曾得到?” 六祖乃禅宗第六代祖师,佛心印传法人,很明显,肯定得到了。此僧为何还要明知故问?这是此僧设局下套,看六祖如何应对。表面看,六祖是得到了“黄梅意旨”,但什么又是得到呢?

 

  “师云。我不会佛法。” 六祖答曰:“我不会佛法。” 既然得到了,为何确说不会?所以,禅宗公案,常人看来,云山雾罩,一头雾水,有时甚至自相矛盾。表面文字浅显,但涵义深奥莫测,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六祖肯定会佛法,他前面答会,可为何后面又说不会?大家会有这些疑问。

 

  这是禅宗宗门的独特方法,智慧的灵活自如运用,对机施教,启发学人。应变无方,不拘一格,依对方的根机、问题,应机立断,执著什么,破什么。学人说“得”,师父对“不得”,学人言“会”,师父讲“不会”。。。以“不会”破“会”,“不得”破“得”。。。《心经》云“无智亦无得” ,一旦有立——执著建立了,即是障碍。建立的同时,要明白这是暂时的建立,是个妙用,而并非固定。“得”与“不得”并不固定,是暂时的运用。以“得”破“不得”,或以“不得”破“得”。譬如,人立于一处,可谓为西,亦可谓为东。东西只是暂时的坐标定位,此人就站在那里,无所谓东边西边。若是将其定位在东边,那只是个暂时的定位,他可能是在另个物体的西边。禅宗的方法,是破除人们这些定位的框架,从中领会其真实的内涵。这里的真实内涵,是此人所在的地方,只需要知道这点,而并非那些东西定位。修学佛法,即要真正认识、体会、理解佛法,这是真实内涵;而不是表相的“会”与“不会”,“得”与“不得”。对答中,六祖大师以善巧,指引此僧领悟真实佛法,见其执“会”,即答“不会”,著“得”,就说“不得”。

 

  前面僧问:“黄梅意旨。甚么人得。”五祖传法时,只有六祖惠能和神秀两人。神秀禅师,时未见性,还在门外,没得衣钵,六祖得了。对此问,六祖未说:“我得到了。”而答:“会佛法人得。”此问有偏执,有人相,执著于哪个人,问地很笼统。人相——《金刚经》说,“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”。六祖纠正他:“会佛法人得。”意谓并非我惠能,或其他哪个人,但凡领会佛法之人,皆可得到。将其引入主题。

 

  何谓佛法?世尊所说三藏十二部,汪洋浩瀚,博大精深,皆是佛法。从究竟而言,三藏十二部源于何处?源于众人的自性,从佛的清净真如妙心中流出。三藏十二部,是为对治众生的八万四千、数不胜数的烦恼。这些是佛的善巧方便,暂时的方法与作用。真正的佛法根源,乃人人具足的本源佛性。佛陀,开发了自性的无穷德用,智慧圆满。一旦悟到佛性,众人就自然知道,如何应对各种事情、烦恼。明心见性之后,有问题就不用再去请叫他人,问自己就可以了,这即是“无师智”、“自然智”—— 非藉他力,不待人教而自然成就的智慧。此时的师父,就是自己的本性。皈依三宝,外相看:皈依佛,释迦牟尼佛、十方诸佛;皈依法,三藏十二部教典;皈依僧,清净修行的出家人、佛陀的弟子。这称为住持三宝,目的是启发众人的自性三宝——一切眾生的清净心。自性佛宝,本来具足,清净觉性;自性法宝,觉性的智慧功德,正确明了地运用;自性僧宝,自性清净,离念无染。自性三宝即是一宝——一颗清净心,这是真正的佛法。“会佛法”即是要认识本性,明心见性。明心见性之人,皆是得到佛法之人。明心见性,体会自己心性,有所亲证,这是真正得到了佛法,而绝非学几部经典、拜什么师父、得何种法卷。。。平日众人的烦恼,宛如厚重密布的乌云,遮蔽了自性的光明。一天,通过修持,降伏了自己的烦恼。刹那间,哪怕仅仅一刹那,似狂风吹得浓重的乌云开裂,阳光得从云缝隙露出,见到了自性,有所体会,有了信心,这就算明心见性。这些烦恼的乌云,还需以后通过修行慢慢地清除,但自己已有体验,知道什么是本性,亦知如何修行,这即是体会到了佛法。

 

  大家念佛修净土法门,往生西方,要具信心。信心来自何方?初始的信心,仰仗宿世的善根,或是修行的经验、体会、觉受。越修,觉得烦恼越轻,越修,感到浑身越舒服,由修行得到了利益,从而逐渐地产生了信心。然而,真正的信心,来自自己的亲证,哪怕只是瞬间的体会,即会产生真正的信心。真正的信心,乃坚定不移,不退转的信心,即使天下人皆说不是,甚至砍头丧命,亦义无返顾,毫不动摇,无有疑惑。未见性人,听到流言蜚语,多多少少会有所怀疑,这不是完全的信心。古祖师大德们说:净土法门,虽三根普被,但妙理深奥,难解难信,唯明心见性后,修行才能得力,方可产生真正不退转的信心。见性之前,要凭借善根、修行经验来维持,谈不上信心十足。净土是个很深奥的法门,大家对此要有信心,认真修持。释迦摩尼佛讲的念佛法门,一是方便,二则直接。诸多禅宗祖师,如莲池大师、彻悟禅师、憨山大师等,开悟后,不仅自己借助念佛除习气,且以净土引导众生,可见念佛法门之殊胜。

 

  六祖说:“会佛法人得。”即明心见性人得到佛法。此僧继续问难:“和尚还得否?”六祖大师乃见性之人,体会甚深,证量很高,无疑是得到了,故能传法度众,可为何此处六祖确答“我不会佛法”?僧问的“得”,六祖答“不会”,看似答非所问,实是禅宗智慧的运用。前一对答浅显直白,六祖针对所问直接答,“会佛法人得”,将其引入主题。第二问的回答,是更深入地指教,什么是会佛法的人。六祖没答“得”,而说“我不会佛法”。先说“会”,后说“不会”。听来,令人郁闷、费解。实际上,“会”与“不会”为两边,是人们能想象和讨论的,而佛法是不可思、不可议的。佛法乃现量境界,只能自己体会,“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”,不可用比量去思维、揣摩。而语言源于思想,故亦不可议论言说。六祖前一答立了个“会”,后面说“不会”,即将前面的“会”破掉了。说“会”,有一思路,尚可思惟:“会个什么东西“;说“不会”,就没的想了。这留给大家自己去体会。古人有言:“会取不会的。”去体会当下这个不会的。不会,我们说:“不知道。”但谁的说这个“不知道”呢?在此,六祖大师以一句“我不会佛法”指了个方向,让众人往此方向体会,体会当下这个“不会的”。这个比较高,心要很细,才能体会。如同禅宗,念句“阿弥陀佛”,返观参“念佛的是谁?” 众所周知,六祖乃禅宗祖师,宗师泰斗,可他确反其道而行之,说“我不会佛法”。以此,截断学人的一切思维,堵死所有执著的路,“会”与“不会”、“得”与“不得” 全部扫除地干干净净,令你如“蚊子叮铁牛,无处下嘴”,当下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佛法。这是禅宗智慧的运用。或许,大家一下子不能体会到当下这个“不会的”,因众人当下思路、妄想、问题繁多。但可学用六祖的方法,无论有什么问题,当下扫掉,直接回归。即是禅宗所说,“魔来魔斩,佛来佛斩” 。亦如净土法门,一门深入,一心念佛,其它问题概不考虑,直接回归,心中不留杂念,一切问题皆来自自己的妄想。昔日一禅师,无论何人请教,询问何种问题——佛法、世间法,他都是三个字:“莫妄想。”大家念佛就应这样用功,不打妄想,一心念佛,这是与道直接相应的一个方法。虽然我们现在是在讲《六祖坛经》,属禅宗,然而佛法不分家,无禅宗、净土宗之别,唯一个宗旨——解脱。禅宗是种智慧的应用,净土则是种方便的善巧方法。大家虽学的净土,净土亦需要智慧。我们要汲取禅宗的智慧,应用于净土的修持上,以达到解脱之目的。这才是讲经闻法的宗旨,莫束缚于禅宗、净土宗。。。等分别之中。但凡益於解脱的方法,都要学。如不久前大家所诵的《华严经》,善才童子五十三,无论外道、内道,只要是好方法,益于解脱,悉是善知识,都值得学习。故不要狭隘,时时检点自己。一切问题皆来自自己的执著妄想,从自己下手,直接扫除。遇不能解决的,先放置一边,一心念佛。当静下来,智慧深入时,自然知道如何处理。如镜映物,镜子擦干净了,自然清楚面前是什么。

 

  此番对答,看似文字简单,而义理深奥雋永,耐人寻味。

 

  下面继续讲述方辩的公案。

 


 

“师一日欲濯所授之衣。而无美泉。因至寺后五里许。见山林郁茂。瑞气盘旋。师振锡卓地。泉应手而出。积以为池。乃跪膝浣衣石上。忽有一僧来礼拜。云。方辩是西蜀人。昨于南天竺国。见达磨大师。嘱方辩速往唐土。吾传大迦叶正法眼藏。及僧伽梨。见传六代。于韶州曹溪。汝去瞻礼。方辩远来。愿见我师传来衣钵。师乃出示。次问。上人攻何事业。曰。善塑。师正色曰。汝试塑看。辩罔措。过数日。塑就真相。可高七寸。曲尽其妙。师笑曰。汝只解塑性。不解佛性。师舒手摩方辩顶。曰。永为人天福田(师仍以衣酬之。辩取衣分为三。一披塑像。一自留。一用棕裹瘗地中。誓曰。后得此衣。乃吾出世。住持于此。重建殿宇。宋嘉祐八年。有僧惟先。修殿掘地。得衣如新。像在高泉寺。祈祷辄应)”

 


 

  “师一日欲濯所授之衣。而无美泉。因至寺后五里许。见山林郁茂。瑞气盘旋。师振锡卓地。泉应手而出。积以为池。乃跪膝浣衣石上。”一天,六祖想清洗五祖所传祖衣。洗祖衣需用好泉水,既是恭敬心,亦是表法。故,六祖走到南华寺(昔宝林寺)后五里远的地方,见山林茂盛,瑞气盘旋。若人心清净,不学风水,亦可洞悉环境及气氛。祖师乃得道之人,有智慧,具法眼,即常人谓之的神通。神通有六种,称为六通——包括神足通、天眼通、天耳通、他心通、宿命通、漏尽通。天眼、天耳、神足、他心及宿命通,修一般的禅定就可以得到。真正的神通是漏尽通,即明心见性,了悟了宇宙人生的本质,自己本源的本性。明心见性后,所开发出的才是真正的神通,不会消失。通过四禅八定等禅定获得的神通,是暂时的。心一乱,神通即会消失了。学佛法人,不可像外道那样求神通。要切记,“但得本,不愁末”。只要达到了根本——明心见性,其它天眼、天耳之类稀松平常之事不用刻意追求,自然会得到。一旦镜子擦干净了,清晰明亮,功能自然显现,不必追求。六祖见此地气势磅礴、环境优美,知必有好泉,于是振锡杖卓地,泉水立即应手涌出,这即是得道之后的神通。为何“天下名山僧居多”?昔日祖师见到山势奇特、林深木茂、适于修行之处,即住下来,建寺庙,集众修行。“泉应手而出。积以为池”,流出的泉水,形成个小池塘,六祖以膝跪地,于石上洗涤祖衣。

 

  “忽有一僧来礼拜。” 忽然有一僧人来礼拜六祖。此处,虽未提此僧如何来的,但从后句“昨于南天竺国”,可推断出,应是从印度飞过来的,也是很有功夫的。飞行,於修行人并非稀奇,四禅八定功行达一定程度,即会有神足通,可飞行。据《五灯会元》公案记载,唐朝时期,西天常有阿罗汉从空飞至沩仰宗的祖师仰山禅师处参访。仰山禅师问:“来自何处?”来者答:“印度。”问:“何时启程的?”答曰:“早晨。” 仰山禅师呵道:“早晨出来,中午才到!” 啪,一佛尘就打过去了,破其游戏神通。

 

  “云。方辩是西蜀人。” 参拜的僧人叫方辩,是西蜀人。西蜀——四川,靠近西藏的地方,如甘孜、炉霍、泸定一带。

 

  “昨于南天竺国。见达磨大师。”方辩于拜见六祖的前一天,在南天竺国遇到了达摩祖师。南天竺国——达摩祖师的故乡。

 

  “嘱方辩速往唐土。”达摩祖师知方辩的解脱机缘在六祖处,故告其速去参谒。

 

  “吾传大迦叶正法眼藏。及僧伽梨。见传六代于韶州曹溪。汝去瞻礼。”达摩祖师告诉方辩:我所传大伽叶尊者的“正法眼藏”——心法,及“僧伽梨”——祖衣,现已传到第六代了,传人在韶州的曹溪宝林禅寺(现南华寺),你去瞻仰礼拜。

 

  “方辩远来。愿见我师传来衣钵。师乃出示。”方辩远道而来,希望见达摩初祖传来的衣钵。六祖大师即出示衣钵给他看。衣钵乃表信之信物,方辩见后即生信心。

 

  “次问。上人攻何事业。”六祖问方辩:“你做什么事情?”出家人肯定是修法啦。六祖实是试探,看其能否归位,体会心性。

 

  “曰。善塑。”方辩答:“善于塑像。”此答没什么问题,世间法即是佛法。

 

  “师正色曰。汝试塑看。”六祖正色,说:“你试着塑一尊像看。”看他是否真正明白佛法的心髓。

 

  “辩罔措。” 方辩一时不知所措,不知如何应答。说明,他虽亲近了达摩祖师,但并未学到法,得到启发,故达摩祖师介绍他来参六祖。方辩回去后,反复思考与六祖的对答。

 

  “过数日。塑就。真相。可高七寸。曲尽其妙。” 过了几天,他塑成一尊六祖的法像,约七寸高,维妙维肖。六祖提示他,但其未会到。

 

  “师笑曰。汝只解塑性。不解佛性。师舒手摩方辩顶。曰。永为人天福田。” 六祖笑着说:“你善塑,塑得很好,惟不解佛性。”进一步提醒他:“塑的乃表相,学佛要悟本,你未解佛性,尚需努力。”六祖伸手为方辩摩顶,说:“永作人天福田。虽未见性,但可做人天福田,继续努力。”

 

  “(师仍以衣酬之。辩取衣分为三。一披塑像。一自留。一用棕裹瘗地中。誓曰。后得此衣。乃吾出世。住持于此。重建殿宇。宋嘉祐八年。有僧惟先。修殿掘地。得衣如新。像在高泉寺。祈祷辄应)”这部分应是后人所加。六祖以衣酬谢方辩,这个不是达摩祖师所传的衣。方辩将衣分为三份,一片披在塑像上,一片自留,一片以棕毛包裹好埋入地下。并发愿:后得到此衣之人是我的转世,于此地住持佛法,建寺庙。宋朝嘉祐八年,有一僧叫惟先,于此地修建寺庙,挖地时得到了此衣,即惟先是方辩禅师的转世。当时,方辩所塑像供于高泉寺。“祈祷辄应”,每每祈祷此像,皆有感应。

 

  方辩禅师的这段公案,不似前面的精彩。方辩禅师虽未明心见性,但六祖大师对其亦有提示启发,并鼓励他“ 永为人天福田”。六祖大师麾下的学人,并非皆能明心见性,这取决于各自根机的利钝。无论何人,六祖均向明心见性引导。“汝善塑性。不解佛性”,是教诫方辩:朝解佛性的方向努力。修行,绝非一蹴而就,需通过精进地努力,一步步,慢慢地走过来。从修行的阶段而论,明心见性属最后的画龙点睛之笔。此前,需积聚诸多的福德资粮。别以为祖师们开悟那么容易,而自己确如此难,是因我们的根基未到,积累的福慧资粮不足,定慧力未充。若自己功行到了,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,祖师一点,自然就透。故,不用去问:“何时开悟?”“何时能成就?”也不要顾虑自己修的如何不行,只要方向正确,只管一心努力去做,清除自己的习气毛病,一分耕耘,一分收获。众人现在的执著习气非常厚重,是顶不透的。师父讲半天,就是不懂。所以,平日一定要严持戒律,认真切实持五戒、行十善,慢慢积累福报资粮,有甚么功行,才能有甚么成就,一点不可投机取巧,定要务本踏实,认认真真去做。不能说到了,一定要做到。天道酬勤,功不唐捐,成就乃功行的影子,功行一到,成就亦到,效果之快,立竿见影。习气一除,顿感轻松,看破当下自己的妄想,立马就解脱出来。因众人无始以来积累了很多,故要坚持不断地精进努力。不要希冀将来如何,要看现在:一,方向是否正确,解决自己的问题;二,是否努力,恒时地把握自己,认真修行。遇事先找自己的问题,若确实不是自己的问题,又不知如何解决,就要请教师父指点。

 

  下面讲卧轮禅师的公案。

 


 

“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。卧轮有伎俩。能断百思想。对境心不起。菩提日日长。师闻之。曰。此偈未明心地。若依而行之。是加系缚。因示一偈曰。惠能没伎俩。不断百思想。对境心数起。菩提作么长。”

 


 

  “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”,一僧告知六祖一首卧轮禅师的偈颂。

 

  “卧轮有伎俩”,卧轮禅师说他有方法。

 

  “能断百思想”,能斩断各种妄想、颠倒、烦恼。。。平时众人都想断除这些。

 

  “对境心不起”,这功夫很厉害,遇境心不动。

 

  “菩提日日长”,他以这样的方法,而令觉性日益增长。一般人看来,卧轮禅师的功夫很厉害了。

 

  “师闻之。曰。此偈未明心地。若依而行之。是加系缚。因示一偈曰。”六祖闻后说:“此偈未见自性,若依此修行,会受束缚。”此人虽功夫厉害,但无正知见,照此修行,会将学人引偏,因而六祖也说一偈。

 

  “惠能没伎俩”,六祖这句是破卧轮禅师的“有伎俩”。他得意忘形,著於其中,全然不知。

 

  “不断百思想”,破“能断百思想”。“断妄想”是错的,“断”本身就是个妄想,妄上加妄,压制烦恼。再则,他有“能所”,即有我执,自己未觉察。

 

  “对境心数起”,破“对境心不起” 。从究竟角度讲,“对境心不起”,是死守于法,不能作用。学佛是为了更好地运用,心不动,如何去帮助别人?如何做事?六祖的“对境心数起”乃妙用。众人的第六识,籍修行,由识转智,成为妙观察智。遇事,起妙观察,审时度势,对机运用,应付裕如,非不思维,而是正思维。如《华严经》,此菩萨具这种三昧,彼菩萨有那种三昧。。。诸多种种的三昧,实皆为妙用,於定中观察诸法而启用,是为真正用,而绝非不起。

 

  “菩提作么长”,破“菩提日日长”。学佛人皆知,菩提觉性,不生不灭,不增不减,何能“日日长”?!故,六祖说“菩提怎么长”,菩提本自圆满,如何长?!众人之所以不圆满,皆因自己迷失,不明了而已,觉性本身无有增减。六祖大师以此偈破卧轮禅师的知见,将其引至正见。

 

  卧轮禅师未曾亲去拜偈六祖,只是他的一首偈颂流传甚广,传到曹溪。六祖闻罢,恐将修行人引偏,故也作一偈,令其传布,利益有缘众生。

 

  针对“卧轮有伎俩”,六祖说“惠能没伎俩”。学佛有善巧没错,但切切不可执“有”。“我有”,“我功高”,“我比你厉害”。。。千万不要有这些方面的执著!并非这个方法不对,而是有执著不对!破的是执著,这个大家一定要明确!大家学佛,若无净土等诸多方法,如何修?故知,引导的善巧方法肯定需要,但万万不可执著!不能有“我修净土,我最方便,我最厉害,你那个多麻烦,要参禅,深奥难懂,密宗的还要观想。。。”好像就自己优越,别人都不行。修适合自己方法,但不可贬低别人的修法,不要有这类的执著。

 

  对“能断百思想”,六祖说“不断百思想”。修行,并非要截断思想。念佛时,要一心。有人念佛,为要一心,家里事情不做了,工作也不去了,什么都不做了,最好躲到寺庙里去;去寺庙又嫌麻烦,最好跑到西藏等荒芜人烟地方,自己一人去修,以为这样就能一心、断除一切妄想了。殊不知,这只是一个培养定力的方便善巧,是培养专一的心,而并非只专一念佛,其它什么事都不干!念佛时,要一心,不随妄想转,此中无断与不断。只要一心念佛,妄想自然会断,不断而断,要这样念佛。妄想起来,不要对治,注意力放在佛号上,依旧念佛,既不想断,也不想不断,虽未去断,但自然达到了断的效果,这样来培养专一的力量。不念佛时,该干嘛干嘛。该吃饭时,一心吃饭,不随妄想转,亦是不断而断;睡觉时,一心放开睡觉;工作时,一心工作,这样即与道相应,绝非什么都不做。修行应与平时的生活相结合,时刻,该干什么,就专注什么。卧轮禅师说“能断百思想”,我们这样做,不断而断,不仅能断,且灵活妙用,没死在断里面,大家不要误解。

 

  “对境心不起”,对境心不动,是一阶段,是个层面。心不动,不等于不做事。若心不动,不会做事了,傻傻地,一做事,心就动,这就不对了。这不是佛法,是外道,於修行无益,不是正知正见。应是,对境心不动,不为境界所牵,且洞悉无遗,运用自如,恰如其分。谓之,动中有不动,不动亦运用。六祖大师说“对境心数起”是在救他,这样方能与道相应。

 

  最后六祖说“菩提作么长” ,本来就是不增不减,亦是提示众人,不要执著于表相。

 

  此公案的关键在“断百思想”,要在这里用功——如何断百思想。如前所述,无论做何事,只要一心做,不要去想如何断,自然会断——不断而断。六祖大师讲“不断百思想”,不断,不是随妄想走,而是有正念。“对境心数起”是正念的运用,而“对境心不起”是无有正念。换个角度讲,众人知道念佛是修行,那吃饭、走路、做事情呢?常人认为这些不是修行,实际上这些亦可修行,只要与一心相应,即是修行。修持佛法要与生活相结合,佛法即是教导众人如何正确、智慧、快乐地生活。脱离了生活,佛法即失去了本身的价值及意义。若仅在佛堂修行,回家就不修了,则永远不能成就!为什么?一星期才来佛堂两天,最多也只能修行十六小时。每天在家二十四小时,若打坐两小时,还有二十二小时在打妄想。何能以两个小时的打坐,消掉二十二小时的妄想?消不了!这只能打败仗。故,要将两小时所培养的力量,用于二十二小时中,这样是时时在修行。若不静下来,打坐培养定力,众人不能护持正念,难于应对日常的生活。借助念佛,培养自己护持正念的力量——定慧力,而后应用于生活中,时时保持一心。念佛做到了一心,吃饭做事亦能一心。专注是种力量,可以转移,用於处理任何事情、任何地方。譬如,有力气之人,既可提水,亦可掘地。将佛法应用于生活,时时提起正念,坚持修行,这样才能与道相应。

 


 

顿渐品第八

 


 

“时。祖师居曹溪宝林。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。于时两宗盛化。人皆称南能北秀。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。而学者莫知宗趣。师谓众曰。法本一宗。人有南北。法即一种。见有迟疾。何名顿渐。法无顿渐。人有利钝。故名顿渐。然秀之徒众。往往讥南宗祖师。不识一字。有何所长。秀曰。他得无师之智。深悟上乘。吾不如也。且吾师五祖。亲传衣法。岂徒然哉。吾恨不能远去亲近。虚受国恩。汝等诸人。毋滞于此。可往曹溪参决。”

 


 

  “时。祖师居曹溪宝林。神秀大师在荆南玉泉寺。于时两宗盛化。人皆称南能北秀。故有南北二宗顿渐之分。”昔日,六祖居曹溪宝林寺,而神秀大师住荆南玉泉寺。两地弘化兴盛,学者云集,人称南能北秀。六祖传禅宗顿教法门,而神秀大师所传,为“时时勤拂拭”的渐修。

 

  “而学者莫知宗趣。师谓众曰。法本一宗。人有南北。法即一种。见有迟疾。何名顿渐。法无顿渐。人有利钝。故名顿渐。”时有“南顿北渐”之称,一般学者不解两宗的宗趣,不明二宗皆出自五祖,何有顿渐之别。六祖得知,对众开示,“法本一宗。人有南北。”法乃一宗,皆为五祖所传心法;惠能大师在南方弘扬,神秀大师在北方弘扬,有地域之分。“法即一种。见有迟疾。”法是一个,但见性有迟速。有人,一经提示,很快见性;有人需借助种种方法,慢慢见到。“何名顿渐。”甚么叫顿渐?“法无顿渐。人有利钝。故名顿渐。”法无所谓顿渐,因人根机有利钝故,而有顿渐之称。业障重的人,根机钝,反应迟钝,反复讲多次才能懂;业障轻人,根机利,闻法很快就明白。故知,根机取决于业障的轻重。

 

  “然秀之徒众。往往讥南宗祖师。不识一字。有何所长。秀曰。他得无师之智。深悟上乘。吾不如也。且吾师五祖。亲传衣法。岂徒然哉。吾恨不能远去亲近。虚受国恩。汝等诸人。毋滞于此。可往曹溪参决。”神秀大师的徒众,常讥笑六祖:“不识一丁,有何所长?”神秀大师听罢,说:“他得无师之智。深悟上乘。吾不如也。”意谓六祖虽不识字,但已得无师智、自然智,明心见性了,深悟最上乘佛法;我虽饱读经论,但的确不如他。故知,真正的智慧并非取决于看多少经、学多少法,而是要在心地上确实明了。神秀大师很谦虚,深知自己的不足。“且吾师五祖。亲传衣法。岂徒然哉。” 神秀大师劝诫众门徒:“况且,五祖亲将衣钵、法要托付惠能大师,岂是徒有虚名?皆因惠能大师确实见地高、具功行,有真实修证,五祖才传法于他。你们不要有优越感,也不必争了!”“吾恨不能远去亲近。” 神秀大师恨自己不能远去亲近六祖。一是,神秀大师年事已高;二则,他历经多年修行已悟道。因个人修学经历所限,其手段仍是偏渐修的引导。“虚受国恩。”时,武则天恭奉神秀大师为国师,而大师深感自己,德薄能鲜,枉受国恩。“汝等诸人。毋滞于此。可往曹溪参决。”神秀大师希望门下学人都能去六祖那里参学。然而,人各有机缘,并非每人都适合禅宗顿教法门。有人根机较钝,喜欢次第渐修,对禅宗的直指人心,摸不着头绪,无从入手。例如,让其观心,不知如何做,要一步一步地教,才能理解。一步一步地即是渐,而直接返观,觉察自心,无需方法,即是顿。如密宗索达吉堪布的菩提学会的菩提道次第,一步步地讲得非常详细。现代人的根机就这样,不能一下子接受直接观心,不知如何去做,所以有针对这些人的详尽次第方法。而禅宗不同,是一步到位。

 

  修学净土,虽然简单,亦是一步到位。净土前面基础,有信愿行三资粮,修净业三福,而修行是一步到位,无次第,就一句“阿弥陀佛”。以“阿弥陀佛”,时时唤醒自己的主人翁,时时回光,回到当下,时时觉醒。净土法门,无诸多理论,看似简单,实乃深奥之法。为什么很多人念佛难相应?因福德资粮不足,难以理解,而无法相应。不能相应,就需要学习,从次第上逐步加强理解,故应多听经闻法。无论密宗、禅宗,只要是正宗佛法,都应听闻学习。认真听,即会有所启迪。但修法只一门,一心念佛。无论修何种法,只要是正宗佛法,修一法即是修一切法,因所有法的目的是一个——解脱。专修一法,不需要加其它方法,不要东挑西捡。但可参考、借鉴、撷取其它法门的众长善巧,以充实自己。一门深入,广闻博学。并非要拼命地追求广闻,而是有机缘莫错过,不要固执己见、固步自封,若遇更适合的方法,亦可去学。

 


 

“一日。命门人志诚曰。汝聪明多智。可为吾到曹溪听法。若有所闻。尽心记取。还为吾说。志诚禀命至曹溪。随众参请。不言来处。时祖师告众曰。今有盗法之人。潜在此会。志诚即出礼拜。具陈其事。师曰。汝从玉泉来。应是细作。对曰。不是。师曰。何得不是。对曰。未说即是。说了不是。师曰。汝师若为示众。对曰。常指诲大众。住心观静。长坐不卧。师曰。住心观静是病非禅。长坐拘身。于理何益。听吾偈曰。生来坐不卧。死去卧不坐。一具臭骨头。何为立功课。”

 


 

  “一日。命门人志诚曰。汝聪明多智。可为吾到曹溪听法。若有所闻。尽心记取。还为吾说。”神秀大师门人志诚,聪明伶俐,根机较利。一天,神秀大师对志诚说:“你天资聪颖多智,可代我去曹溪听法;如有所听闻,要好好记取,回来告诉我。”

 

  “志诚禀命至曹溪。随众参请。不言来处。”志诚禅师奉神秀大师之命到曹溪六祖麾下,随众参请,未说明自己来自甚么地方。

 

  “时祖师告众曰。今有盗法之人。潜在此会。”六祖就告之大众:“今有盗法之人。潜在此会。”祖师此举,绝非人我小见,舍不得法,实为度化,正是慈悲之处。学法本是好事,但他不说来处,存偷心,有执著,心放不开,不会与法相应,只能学些表面东西,领略不到真实内涵。六祖特地当众点破,欲引导而启发,亦直心是道场,令其契入。

 

  “志诚即出礼拜。具陈其事。” 志诚一听,赶忙从大众中出来,顶礼六祖,诚恳详细讲明自己前来求法的因由。

 

  “师曰。汝从玉泉来。应是细作。” 志诚禅师来自北方,之前又未讲明来处,未见性、且执人我是非之人,会认为是奸细。为了教化在场存此种知见的徒众,六祖故意对志诚说:“汝从玉泉来。应是细作。”让志诚自己解释。

 

  “对曰。不是。” 志诚答:“我不是细作。”

 

  “ 师曰。何得不是。” 六祖问:“为甚么不是?”

 

  “对曰。未说即是。说了不是。” 答曰:“未说明前可以说是,既然说了就不是。” 志诚禅师的解答化解了这些人的疑心,六祖这样做亦是慈悲智慧,以保护志诚禅师的安全。

 

  “师曰。汝师若为示众。” 六祖问志诚:“你师父如何开示大众?”

 

  “对曰。常指诲大众。住心观静。长坐不卧。”志诚答:神秀禅师常教导大众“住心观静”,守住清净心,不染污。还是“时时勤拂拭。勿使惹尘埃”的用法。并要常习静坐,时时保持警醒,而不躺倒,精进用功。

 

  “师曰。住心观静是病非禅。”六祖说:“住心观静是病非禅。”修行用功,解脱的宗旨,不能只停留于“住心观静”,这是病。心本无静无动。观静,住于静,亦是一种偏执,是病而非禅。禅是什么?《心经》上说“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。不垢不净。不增不减。”

 

  “长坐拘身。于理何益。” 长坐只是拘缚自身,修行是要训练掌控自心,这有何益?亦是偏执。

 

  修行要懂劳逸结合,并非拼命去做就能成功,训练不得当会出问题。譬如,体力、心力有限,只能专注一小时。如果超负荷打坐,硬熬两个小时,会很辛苦。超过一小时就已很累了,而后的时间,实际是在消耗、伤害。这样,会越修越疲劳,越修身体状况越差,无有法喜。这是方法错了,没掌握要领,训练要循序渐进,硬熬不会出功行。修行,要根据自己的心力。心力强,可时间长点,坐两、三个小时,而法喜充满。若是感到艰苦、难熬,就要改变方式,可以坐的时间短些,每天多打坐几座,要有法喜。祖师对修行有技巧,坐至状态最佳,或差不多,就下坐休息,这样会愈坐愈欢喜。若是坐得很辛苦,把自己弄得很疲劳,会对打坐产生厌恶心,影响长期修行。像“长坐不卧”,本来睏得不行,非要坐着。有些人修不倒单,其实是坐在那里睡觉,这与修行无关,反而容易出毛病。过去我一个师兄弟,拼命修不倒单,其实坐在那里就是睡觉。后来我们一起修心中心,一座要两个小时。他不坐还好,一坐下马上就睡觉,成毛病了。没办法,只能站着修,改过来。修行要有智慧,根据自己的情况,不要盲目地硬拼。所以,修行需要有师父指导,师父是过来人,有经验。我九零年出家,九三年读佛学院,慢慢修法、念佛,四处参学,已修行近三十年了。修行中的这些问题都曾亲身经历过,要不断地调整,并非能一步到位。大家要注意这些问题,修行与休息,合理安排,这是经验之谈。苦行并非自找苦吃,无端的苦行无益於解脱。有人说,是在消业障。业障是执著,这样做消不了业障,反而会增加业障,消业障亦需要技巧。

 

  “听吾偈曰。生来坐不卧。死去卧不坐。一具臭骨头。何为立功课。”六祖直接告诉志诚,神秀大师所讲这些是错的。又说一偈:“生来坐不卧。死去卧不坐。”生时坐着不卧,死后只能躺着啦。修行不是修这个身体,是修心,与身体无关,不可执著于此,否则如何度化众生。行住坐卧四威仪,要活用,具智慧,不是死坐。“一具臭骨头。何为立功课。”身体只是一具臭皮囊,一个工具,何以立功课?要明了,修行的关键是修心,而不是修这个身体。

 

  当年,马祖在衡岳山习坐禪二十余年,怀让禪师见之去启发,曰:“如牛驾车,车若不行,应打车?还是打牛?”马祖立刻悟到,修行重在修心,训练自心,调伏自心,而不是修身。打坐、拜佛,是种形式,并非修行的目的。利用这些方法,淬炼自心,才是真正的修行目的之所在。念佛也只是种形式,念佛的目的是要通过这种方法,训练自心,达到一心。若是口念“阿弥陀佛”,心里想东想西、打妄想,这样地念佛没任何作用。不是念一句“阿弥陀佛”,就会有多大的功德,而是要起到训练心的目的;绝非在于数量念多少,而是是否真正专心。这些值得大家注意。

 

  今天就讲到这里。我们回向:

 


 

愿以此功德,庄严佛净土,
上报四重恩,下济三途苦,
若有见闻者,悉发菩提心,
尽此一报身,同生极乐国。

 


 

阿弥陀佛!